【吉莱】十年

  无疾而终的片段,与原作该时间点的莱莱有出入




  ——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黄金狮子端坐皇座,冷睇着被近卫押进来的少年——他坐着,少年站着,他微昂着头,少年低垂着眸,他应当是毫无疑问的上位者、君临的皇帝,银河的一切都归他所有,可在皇帝与嫌犯目光交织的刹那,皇帝如危厦将倾,他在漫长的二十五年人生中,从未相信过命运之类的词语,那些用以安放人类悲剧的回收站、玄之又玄不可证实的外力,长久以来,他坚信着胜利并非世上竟有一双无形的大掌肆意翻弄下赐予某人的恩赏,而是许下誓言支付代价注定收获的必然,胜败皆是战斗开始前便已决定好的结果——直至今天,他几乎要向他否认过的那命运恐惧又愤怒地诘问,为什么?为什么竟要让我再见到他?

  他不曾问过。即使吉尔菲艾斯,他的造父、他的兄弟、他的爱人、他一切感情的寄托,他的起点与终末离他而去时他也不曾问过。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命运,他想,我又怎能将之归结于命运呢?难道那一瞬数百万人的蒸发、那为银河的一统而流淌的鲜血竟然不是我的罪孽吗?难道与吉尔菲艾斯争吵、剥夺他的持械权的也不是我吗?是啊,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该为吉尔菲艾斯的死负罪,那必然是我了!除了我,又有谁有资格为吉尔菲艾斯的人生负责呢?

  所有人都有资格向他追究吉尔菲艾斯的死,又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向他追究吉尔菲艾斯的死。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他人又知晓几分呢?他人又如何知晓我们是多么相爱,在天寒地冻只有两杯冰冷的咖啡可堪分享的夜晚、在危机四伏四面楚歌被逼上悬崖峭壁的军队,我们是如何紧紧相拥互相依存?战士们将生命托付给战友,那我们呢?我们则更无保留,将人生,将囊括了正确与谬误、扭曲与真实的一切托付给彼此,倘若世人斥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为沾满鲜血的战争恶魔,那么世上只有一个人要为这稀世魔王的诞生、存在、死去负责,而我将宣称那唯一的共犯者便是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正如罗严克拉姆王朝的武勋将冠以吉尔菲艾斯之名,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你的名字将伴随那万夫所指的战争的狂热者直到宇宙尽头——啊,吉尔菲艾斯,可这我曾付之一笑的命运是如此恶劣呵,它或许是真的将我的心思看了个清白透彻,知晓万事万物皆伤不了这冷血魔王的心罢,便从遥远时空送了一把再尖锐不过的匕首——我输了,是呀!无需开战,我已一败涂地。

  近卫在他的示意下退出房间,只留下他和这个双手被牢牢铐住的少年。屋内静极,落针可闻。

  少年依然低垂着眼。他不开口,皇帝便也如等待审判的罪人一般闭口不言,皇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猜测,关于那达摩克利斯之剑从何处落下,又从何处刺入,但他却不如那逸话的主人尚有回头余地,他不过是一个单薄的摇摇欲坠的旅人,走至穷途末路,连性命都到了尽头。

  “……你病了?”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莱因哈特问。

  皇帝眼神闪动了一下,最终干脆承认:“是的。”

  “你会死吗?——或者,更直截了当地说吧,”莱因哈特的语气平静又冷彻,他就像在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谈论着天气,“我会死吗?”

  “我想是的。”皇帝想起了他给他的孩子取名叫齐格弗里德,他那时很感伤,但如今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人都会死,他如今向自己承认这个事实,就更像把那些对人世的留恋铲净一把火烧了,决定去拥抱这个既定的命运了,而比起乍然听闻自己亲手埋葬了吉尔菲艾斯的莱因哈特心中的滔天巨浪,使得他难以启齿的这份哀伤便也算得上愚不可及了。

  莱因哈特竟然还笑了一下,“吉尔菲艾斯死了,我当然也会死,这倒是很公平。”

  他又说:“我喜欢公平。”

  




  

  

  他们的谈话不涉及宇宙真理,不关乎人类命运,也不谈及帝国伟业。对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来说,那些反而没什么好谈的。那些伴随着尸山血海的丰功伟绩、那些在遗臭万年和流芳百世间反复的头衔名号都无足轻重,不过是他握住胜利之后的一个必然结果,而这胜利在他向吉尔菲艾斯起誓之时便已决定,他必将获得胜利,也只有他能获得胜利。

  死亡只是一个人皆有之的终末。也许这个尽头的确来得太早了点……但唯一的变数只有一个,莱因哈特从没有考虑过,有一天吉尔菲艾斯会离开他。

  他们只会谈论这个。从过去到未来,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于长夜点燃破晓,于荒原引来天光,他站在岑冷的万籁俱寂之中,听着裹在被窝中的那些窃窃私语,数着红发少年温柔坚定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

  皇帝坐在这里,莱因哈特坐在那里,皇帝的左眼淌下了热泪,莱因哈特的右眼泛着水光。

 
  “一切都是我的错。”皇帝如此总结道。

  莱因哈特揪住皇帝的衣领,苍冰瞳孔如晓星坠地天火灼烧荒原,他原是天上一颗失了光源的星,兀自冷酷地不动于心,但此刻这星子击向大地,熊熊烈火包裹着它的身体,要将这令人愤怒的一切都烧个干净:

  “你这个没志气的混蛋——我不允许你再侮辱吉尔菲艾斯的心了!”

  “莱因哈特,你什么也不知道……”皇帝咬着牙。

  “什么也不知道的是你!”莱因哈特高声怒喝,“吉尔菲艾斯才不会因为他为我而死就怨恨于我们的相逢,吉尔菲艾斯才不会为这一切感到失望!你什么也不懂,哈,吉尔菲艾斯为你而死,你却还在这里想着对不起他——可笑,我真是耻于与你冠同个名姓!”

  “难道我不应该对他抱歉吗?!”皇帝寒声道,“他是为我而死的,难道我竟然可以安枕好眠,把他为我做的一切牺牲都丢在脑后,自去当我的皇帝——没有吉尔菲艾斯,现在的我就是一把谁都懒看一眼的枯骨!”

  “哈,看啊,你口口声声都是些什么……牺牲、枯骨……我真是为你感到羞耻。”莱因哈特反而冷静下来,他抬高下巴,就像看一个被沉重的负罪感异化的怪物,他说,“吉尔菲艾斯绝不会觉得为你而死是种牺牲。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我会无怨无悔为他而死,他也会,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什么时候分过彼此?我们知道这条路上一定会有人死去,千万人都因战争而死去了,只是现在还没轮到我们而已。”

  “人固有一死,区别只在于早晚和理由。我为替吉尔菲艾斯而死感到荣耀,而吉尔菲艾斯也定然为此感到幸福。”

  皇帝颤抖着唇开口,“可你想过没有,吉尔菲艾斯的父母,他的人生,他的未来,他的一切……死亡比你想得更为沉重,莱因哈特。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还太年轻,太幼稚,太纯粹,太笔直地朝着你们的梦想前进,太坚信你们不会为因信仰付出的一切而后悔,太无知于失去半身后的痛彻心扉。

  “我可以为他死,我随时都可以为吉尔菲艾斯死。”皇帝挣扎着站起身,他压着莱因哈特的双肩,向他诉说,又像是一种告解,“可是命运何时给过我机会?可是偏偏是我——偏偏是我——偏偏是我活了下来!偏偏是我没有选择余地,偏偏是死亡把他从我这夺走了……”

  可是如果时间倒流,他和吉尔菲艾斯换个位置,他为吉尔菲艾斯挡了枪,他死在了吉尔菲艾斯的怀里,他就能放心地留下吉尔菲艾斯吗?他在多少个无眠的夜,多少个孤身一人的时刻,多少个人潮涌动、众星拱月间站在最荣耀的顶点,却觉得自己活着,就像已经死了。他只是行尸走肉,蹒跚前行,人世因他焚烧了自己,亮起煌煌的光,而他因无人知晓这光只因他焚烧了自己,难度茫茫的夜。

  他又怎么能让吉尔菲艾斯承受这一切呢?即使倒转这命运,他们也不会就变得比较幸福。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莱因哈特松开了他的领子,澄澈的双眼中现出一点迷茫,“可是莱因哈特,你明明知道,不愿意给你机会的不会是命运,它永远永远不会是命运……”

           “如果身在此地的并非莱因哈特,是吉尔菲艾斯,是属于你的吉尔菲艾斯,是某个未来里你代为死去的吉尔菲艾斯,是十年前的吉尔菲艾斯。”

           “这不曾是你的错,也不曾是命运的苛责——是在所有可能性中,吉尔菲艾斯都将竭尽全力为他的理想尽忠。”

  皇帝凝视着这个少年。少年唇角的笑意轻慢又自豪,他大声宣称,“别太傲慢了,莱因哈特!你赢不过吉尔菲艾斯的,吉尔菲艾斯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就算是命运!”

         





  传说是属于无关紧要的他人的,流血与牺牲、遗憾与悲剧,非此不能让人铭记;被剧中人祈求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幼稚到了极点的童话。

  

  童话的结局,他们永远与彼此相伴,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走吧!人间的孩子;

           和精灵手拉着手,

           走向水边和野外;

           这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


——

虽然确实有些部分我很喜欢,但由于原作之中给孩子取名齐格弗里德的该时间点的莱莱已经宽恕了命运,读懂了自身,理解了吉尔菲艾斯的心情,所以其实本文是很ooc的,就写不下去了(。)也可以理解成本来放下一切的皇帝莱因哈特,因为十年前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的到来受到了刺激?总之就是个非常ooc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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